赵怀英虽然已经五十岁了,与十年前相比,除了留起了胡须,变化并不大。一头乌发披散在身后,面如刀削,鼻直口方,异常英俊。宽阔结实的臂膀,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凛然不可侵犯、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。只是脸上略显忧伤,有些憔悴。

    辛济不由得想起幼时赵怀英对他循循善诱、谆谆教诲,不由得就是鼻子一酸,偷偷抹了把泪。

    赵怀英见状,有些不耐烦,摇了摇手,说道:“好了,好了,其他的我不想听了。我听说,事发时,驿站中除了怀雄等人,就只剩下了你们三个。那两个是蠢人,问不出个所以然来。你这里离事发地点最近,跟我说说事情经过。”略微沉思,又道:“把你从见到赵怀雄的那一刻起,所见所闻,一件不落,详详细细地复述一遍。”

    辛济心知赵怀英最关心的是赵怀雄的死,虽然语气不善,但这时候听来,却觉得正常无比。平复了一下心情,仔细回想了一遍,这才从赵怀雄清晨前来入住开始说起。接着讲到田青云几乎同时入住、神秘老人不知何时已经隐身在房中,不紧不慢,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。当然,他隐瞒了早与万长有相识,只说不知道那个神秘人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驿站。听到辛济说到‘九天神功’时,赵怀英像是吃了一惊,又跟辛济确认了一遍,这才让他接着往下说。

    听完辛济讲述,赵怀英眉头紧锁,陷入了深思,背手在屋内来回踱着步。

    辛济不敢打扰,默默地站在旁边看着赵怀英。

    良久,赵怀英才扭头看了看辛济,问道:“在你听到惨叫声时,那些随行来的弟子在什么地方?事发后多久,他们才赶到?一共多少人进入过事发之后的房间?都是哪些府上的弟子?如果我现在将让他们一个个站到你面前,你能不能将事发后进入过房间的弟子认出来?”

    辛济摇了摇头,回道:“我与绝大多数人没打几个照面,分不清楚那些人进过房间。他们刚到驿站时,领头的护卫将我叫了过去,向我确认了周边的地形,然后随行护卫陆续被派了出去。本来还留下了几个人,后来史大人、秦大人先后前来,将留下的人全部都带走了。在我听到惨叫声之后,就见到房中起火,有些害怕,没敢立刻出去查看,直到有护卫赶来灭火,我才敢出去。后来想来,前后大概有一杯茶的时间。”

    仔细想了想,摇了摇头道:“本来我想进入屋内看看情况,只是被阻止了。那时驿站很乱,注意力都在案发现场,也没人管我,我并未被锁在这里,虽然并不能进入现场,但进进出出的人还是都能看得到。现在回想,最先进入事发房屋的一共不少于六个人,他们尚未出来时,又有二十人左右涌入了驿站。这些人中的绝大部分都进过案发的房间。其他的人我就没有见到了,想来是一直在驿站周围守护着,防止凶手逃脱吧。至于进入驿站或者进入案发房间的弟子都是出自哪个府上,恕我眼拙,一个都没有看出来。天太黑,我又有些慌,甚至是最先进入房内是哪几个人,这时候让我指认,我也分辨不出了。”

    让辛济奇怪的是,赵怀英听了他回答,点了点头,反倒有些满意。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,觉得有些不对,但又想不出哪里有问题。

    赵怀英并没有继续问话,眉头再次紧锁,在屋内踱步思索了良久,这才问道:“是怀雄提到的九天神功秘籍?”

    辛济一怔,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,这才肯定地说道:“是的。其实事发之后,我一直暗自奇怪。万长有说他已经被两位师叔追杀了二十几年,这么说来他当然明白两位师叔追杀他的原因。赵师叔当然更是清楚此行的目的,为什么还要那样相问?此问实在是多此一举,问这话的人,听起来更像是第一次听说秘籍。他们三人为了那本秘籍明争暗斗了几十年,何必要说的如此明白?”

    赵怀英没有想到辛济竟然能想到这一点,一时吃惊不小,有些惊讶地看了看他。随即点了点头,道:“你能想到这点就很不容易。接着说,你还发现什么疑点?”

    辛济没想到赵怀英对他刚才的话如此感兴趣,莫名有些兴奋。他不知道今天自己怎么了,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嘴,暗暗提醒自己务必要小心。但即便如此,还是说道:“其实仔细回想,疑点不少。首先,万长有什么时候到的弟子不清楚,但显然绝对要早于赵大人。赵大人到驿站前,曾经派了一名护卫提前过来通报,让我早作准备,以迎接大人。但从后来发生的事情推断,只怕赵大人根本不是通报给我这个驿丞,而是前来告知万长有。弟子这样推断,是有事实依据的。大人您现在当然也看得到,整座驿站一共只有正房三间可供来往官员入住,居中一间最好。赵大人高居大司马府长老之位,可谓是位高权重,又提前派人前来通报,按常理来说,自然是要入住居中房间。但赵大人来了之后,却根本就不用我引路,直接进了左侧偏房。或许,他早就已经知道居中的房中有人住在里面。我当时瞎猜,有没有这种可能,在赵大人派人前来通报时,已经知道万长有来了,而且相信即使万长有即便听说他要来,也不会离开。还有,赵大人入住之后,我那是并不知道中间房间有人,见同来的许多圣州弟子将其严加看守,曾经因为好奇心,想要进去察看究竟,但被负责看护的弟子以赵大人命令为由阻止。就在那时,万长有突然突然从房中出言嘲讽赵大人,着实吓了我一跳。我这个驿站的主人都吓了一跳,而那些守护在外面的弟子,却并没有一丝意外。因此,也许有这种可能,那就是赵师叔与万长有是早就约好了要在此见面。当然了,这些也只是我的瞎猜。不合理的地方太多,比如万长有是朝廷要犯,被追捕二十多年,为何突然要与赵大人相约在此相见?难道万长有疯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