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心里话,陈默雷真想把冯耀先揪出来,痛痛快快地骂他一顿,可他手里没有任何证据,就算钱伯均肯跟冯耀先当面对质,想必冯耀先也不会承认。不过,有一点倒是让人觉得奇怪,冯耀先是债权人一方,明明可以有话直说,有问题正常反映,可他为什么偏要来这么一手呢?

    这天上午,执行局中层会议刚结束,李济舟便抢到陈默雷跟前,问:“陈局,你现在有空吗?”

    陈默雷看了看表,说:“我最多只能给你十五分钟的时间,一会儿我还要参加院党组的民主生活会。”

    李济舟说时间够用了,陈默雷便带他去了自己办公室。

    李济舟一脸发愁的样子,说:“还是冯耀先和程建祥那个案子。再过两天,程建祥就要从拘留所里出来了。3天前,我去拘留所问过程建祥,但关了整整10天,他还是没有履行义务的意思。陈局,你也知道,司法拘留并不是对所有的被执行人都管用。而且,咱们这次抓住了程建祥,下次可就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。这眼看程建祥就要出来了,咱们又不能接着以拒不履行法律义务的理由再次拘留他,你说,现在该怎么办呀?”

    陈默雷因为程建祥一案受了窝囊气,他觉得这件事不光彩,所以,除了秦怀远和杜清明,院里的其他人他都没告诉。自然,李济舟也不会知道这件事。

    不过,陈默雷不提这件事,不代表他是圣人,更何况这件事才刚过去不久,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?在这个时候,陈默雷根本不想帮助冯耀先,他甚至鄙视这个人。但是,在下属面前,他还是要有个领导的样子。他翻了翻案卷,说:“这件案子还真不好办呀,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办法。这样吧,等召开案件讨论会的时候,你把这个案子提出来,大家一块研究一下。”

    李济舟只道是陈默雷真的没有办法,没有多想,便离开了。

    上午11点30分,院党组民主生活会在开了一个多小时候,总算开完了。秦怀远见陈默雷不在状态,特意把他留下,关切地问:“我看你最近状态不如以前了,是不是这段时间太累了?要不要休息两天?”

    “不需要,我身体好得很。”陈默雷随口回了一句。

    秦怀远听得出来,陈默雷的回答多少有些个人情绪,他又问:“你心里不会还记着那件事吧?”

    “你说的是哪件事?”陈默雷问。

    秦怀远把脸一拉,说:“这儿又没有第三个人,你跟我装什么糊涂?我说的是哪件事,你会不知道?”

    陈默雷当然知道,秦怀远说的是他去赴闫好秋的宴结果被人设计一事。他头也不抬地说:“记得怎么了?我又不是圣人!”

    秦怀远坐到陈默雷跟前,叹了一声,说:“是呀,你不是圣人,我也不是圣人,咱们大家都是有血有肉、有喜怒哀乐的人。我也知道,在咱们这个大家庭里,受累最多的是执行干警,受委屈最多的也是执行干警。可你想过没有,为什么总会有些申请执行人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?说到底,还不是让案子给急的么。他们但凡能想到别的办法,谁还会用这些损招?也许我这么说,你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,但将心比心,咱们也要体会一下申请执行人的难处。还是那句话,他们不是法官,你不能要求他们做人做事都有跟法官一样的思维。我这些话,你好好想想吧。”秦怀远拍了拍陈默雷的肩膀,起身走了。

    回到办公室,陈默雷背靠在座椅上,细细琢磨秦怀远的话。想着想着,他渐渐想通了:任何经济活动都会有风险,这话说是这么说,可真等到风险落在了头上,又有谁愿意承担风险呢?如果所有当事人的思维都像法官一样,那这世上就没有案子了,那还要法院和法官干什么?自己实在犯不着为这种事生气。要是整天生这种气,恐怕早晚得把自己给活活气死。

    下午一上班,李济舟就接到了陈默雷的电话,让他带着程建祥的案卷过去一趟。李济舟猜测,可能陈默雷想到什么办法了,立刻抱着卷宗过去了。但他在陈默雷斜对面坐了好一会儿,只是看着陈默雷在不停地翻阅案件,还时不时地皱眉头,心里不由得打起了鼓。

    大约一刻钟后,陈默雷才放下案卷,问:“程建祥的老婆崔红云是做什么工作的?”

    李济舟回忆了一下,说:“我记得她好像说过,是在百大超市做销售员。”

    陈默雷又问:“那她每月收入是多少?”

    李济舟摇了摇头,说:“这个我就不知道了,我估计一个月两三千吧。”

    陈默雷继续问:“她女儿应该上幼儿园了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