陶定山没有想过自己会是在这样的情境下再见故人,他只以为她是早早的便死了,死在那个城破的夜晚,以至于再见面时只有久久的悲叹,以山风做引子,两厢直视,却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。

    到底还是念奴先开了口:“许久不见......你,别来无恙?”声音喑哑,像是吞了烟雾。

    自长安沦陷,李朝覆灭,到如今已经整整五个春秋了,眼前这位曾经名声盛极一时的李朝大将军,如今也成了一幅落魄潦倒的粗糙模样。

    景欢与十三两个人先摸上来,其实景欢心里藏了自己的成算,他此次停留在沧夷的原因,可不就是为了这位李朝名将——陶定山么。

    景欢坐在树上,十三趴在草堆里,陶定山现在心神不定,想来应该发现不了他们。

    “我很好,你呢。”陶定山嗓音微颤,但听得出来是压制过的声音了,景欢暗笑着摇了摇头,心道这么多年过去了,陶定山这个人还是一如往昔那般,死要面子。

    活受罪。

    念奴眼眶微润,忽地笑了,笑得明媚无邪,令陶定山想起他们初见时的那个雨天。

    “你是谁?”

    “我只是一个一文不名的人罢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为什么救我?”

    “因为......我需要你。”

    “如果你需要我,我会赴汤蹈火,在所不辞的。”她说,笑容极灿烂。

    沧夷失了的时候,陶定山也不复存在了,连同那个陪着他一路走来的小妓子也一并消亡了,留下一个只剩下名头的“昌平”。

    “陶定山,这么些年你死到哪里去了!”

    念奴把昌平嘴里的布条扯下来,丢在一旁,昌平甫一得了空隙便大喊大叫,景欢饶有兴趣地看着这曾经的一国公主发疯,竟觉得兴味十足。

    原来,以前的那个素月是真的不知道陶定山的去向。

    难怪他怎么问都问不出来了,这不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么。

    昌平怒目而视,陶定山没有看她。他的目光全在念奴身上。

    “公主,很多年前我便告诉过你,我们之间两清了。”那些世上的传言,那些将军与公主的戏码,都不过是百姓们一时无聊自己编排出的消遣的玩意。他看了公主一眼,但是很快将视线又移开。

    “那时我拒了陛下的赐婚,又怎会再走回头路呢。”陶将军从来不走回头路,天下人皆知,真正的素月也知。

    “从头到尾,我们都是被摆弄的人。你说是吧,景欢。”他没有回头,只是随口一句,但景欢知道,陶定山已经发现了自己。